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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一年我十岁,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的母亲就是精神病患者。
外婆对我说,我的母亲因为生了一场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所以才变成这样,小时候我就会很天真地反问:“是比胃痛,头痛还更严重的病吗?”
这个时候外婆总是笑着回答:“当然,比我们天边的胃痛还严重的病。”说着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渐渐得我明白,母亲变成这样,是因为每个少女都梦想拥有的——“爱情”
当我们说出口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虔诚得不敢泄渎它的这种东西。
爱情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比毒药毒一百倍,比胃痛还痛一千倍,比死更冷。
很多时候,母亲都是安静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对我娇羞地笑。
手里拿着两只雪糕,一只是我的,另一只是我母亲的,我要尽量在它们融化之前赶到家里,我知道当我的母亲看见它的时候,一定会很高兴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我一路跑着,汗水从额头上痒痒地滴下来,雪糕完好无损没有融化,走进小巷的铁门,我就看见一大群人在我家门前围成一圈,慌张而恐惧地窃窃私语,我突然一阵莫名地紧张,挤过去看——
一具尸体赫然近在眼前,僚草地被一张蓝色的床单罩着,头部大摊大摊的黑浓的血已经漫流在地面上,床单末端露出的半截小腿赤裸着,也没有穿鞋。
人群中我听到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声,声音凄厉而哀痛,是外婆的声音。
我看见外婆年迈的身子被人们挽扶着,她已经站不起来了,老泪横流,手却像枯枝一样向尸体方向挥动,声声叫着:“南南,南南,南南......”因为长时间地哭喊,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碎。
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硕大的铁拳给攥得死死地,呼吸不得,只感觉一阵古墓般的寒气从脚底传遍全身,头晕目眩,竟拿不稳手中的雪糕,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立马在人堆里被踩成了烂泥,富有嘲讽意味地预兆着一场不幸。
我扑在母亲身体上惊慌地嚎哭,跪在那里,恐惧万分,却又在意识不清之中不幸撩起了床单,就这样母亲惨不忍睹的遗容逼进我的视野——头骨都已经摔得变了形,像一张上了朱红油彩的薄薄的皮影人儿,黏稠的血混合着脑浆从头下蔓延出来,鼻腔也出血......
我被吓得不停惊叫,眼前一黑,只觉得一片瀑布般的黑血从视网膜上淋下来,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我惊吓过度,几近昏厥过去。此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
那天,外婆去附过的商店买盐,把母亲锁在阁楼里,窄小如蒸茏般的阁楼里太热,母亲呆不住,就偷偷爬出木头窗子,她是个精神病者,她完全没有意识她在做着什么,母亲从窗户上摔下来,当场死亡,就是我亲眼目睹的那一具死尸。
母亲的突然离开是命途之中的一个巨大地堑,黑的裂缝触目惊心地横在路上,深不可测,一直劈入地心去。
彼时我几乎夜夜作噩梦,一再撞见母亲那张满是血的脸,然后痛哭着醒来。我开始惧怕睡眠。在夜里一想起来,就怕得浑身颤抖。
在事情发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空落的白天过后的黑夜,那些不眠的黑夜过后的白天,我常常站在窗前发呆,阁楼飞檐上的风铃,叮当叮当作响,寂静的。
可是我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哪怕是她的哭泣声,尖叫声,或是唱歌声,守望鸽子日复一日展翅飞翔,它们的身影变成一群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天际。
然后等待它们在日暮时分倦飞而归巢,对我咕咕地亲切鸣叫,但是我永远等不到母亲的归来。
夏日午后的教室空旷明亮,阳光径直铺洒在讲台上,课桌上,地板上,毫不悋嗇,毫不做作,这时我看见她缓缓向我走来,她叫夏夜,温柔美丽如夏夜般的女孩。
我易天边十岁的时候遇见了温柔美丽的顾夏夜,又或者说顾夏夜十岁的时候遇见了冷漠如冰的易天边。
她说:“老师,我愿意和易天边一起坐。”
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坚定,吵闹的教室突然一片安静,同学们的目光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我也寻声望去,立刻捕捉到一个向我展开的美丽笑容。
那一刻我真的感动了,我听到自己内心深处那块尖冰突然被碰撞而发出的声音,但是我的表情依然淡漠。
很久很久以后,我问夏夜:“为什么当所有人都排折我的时候,你却站出来说‘愿意和我同桌’。”
夏夜看着我的眼睛,久久地,然后说:“天边,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别人对你好呢,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虽然这样,你脸上阴霾沉默的神色还是让我觉得你其实很孤单,那种孤单让我难过,所以......”
说这话的时候,我和夏夜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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