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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
1958年,季秋池即将从著名科技大学毕业。
刘校长看着眼前青涩的女孩,满脸欣慰:“季同学,老师没有想到你愿意前往西北搞科研,以你的天赋绝对能为国家做一份贡献,不过西北的条件确实恶劣,治安也不太稳定,你真的想好了吗?”
季秋池郑重地点头:“校长,我想好了。”
刘校长老泪纵横,赞赏地拍拍季秋池的肩膀:“我们的队伍将在半个月后出发,你可以好好做一下准备。”
季秋池拿好申请表,回了家。
一进门,便看见莫春榆一脸娇羞地为顾霆舟打领带。
直到看到季秋池,莫春榆才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小池,你回来啦。”
而顾霆舟原本温情的脸色在看到她之后便立马冷淡下来。
这在季秋池的心上狠狠一敲。
她六岁那年,父母因地震双亡,亲戚互相推诿,无人愿意照顾她。
是小叔陆霆舟忍着非议将她带回家。
此后每年生日无论多忙都会赶回来陪她。
雪夜奔波六百公里只为安抚发高烧的她。
只要她想要的,即便再难得到也会买给她。
顾霆舟将她捧着,哄着十来年,无知无觉中季秋池的感情也就变了质。
在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她借着酒劲告了白。
这也是她和顾霆舟关系彻底转变的那天。
那是顾霆舟第一次对她发大火,他青筋暴起,在暴怒的边缘。
“季秋池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我把你惯坏了,把你变成这副模样!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而当时的季秋池凭着一腔孤勇,一脸执拗地踮起脚尖凑上去。
“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听完,顾霆舟慌慌张张把人狠狠推开,脸色阴沉得可怕。
“季秋池,你最好去清醒清醒!别在这里痴人说梦!我是你小叔,也只能是你小叔!”
说完,他将她关在房间里,把他们之间所有的合照和相关的一切东西一一烧毁。
几天后,顾霆舟把莫春榆带回家,说是他喜欢的人,是未婚妻。
在订婚宴上在众人的起哄下两人热烈相拥,亲吻。
季秋池才明白他们没有可能不是说说而已。
于是她下定决心答应了校长的邀请递交了去西北搞科研的申请书。
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专注,顾霆舟扫过她一眼,语气不满。
“今天这么冷你去哪里了?”
季秋池回过神,摇了摇头。
“就是出去买个东西。”
顾霆舟觉得心里怪怪的,小姑娘似乎变冷淡了。
但他待会要带上莫春榆去见见家里的各位长辈,也就没放在心上。
“走吧。”
顾霆舟伸出手牵住了莫春榆的手,并且亲手为她带上了围巾。
季秋池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心里感觉顿顿的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是没关系,很快她就要离开了。
第2章 第二
凌晨一点时,季秋池躺在床上被房子的震动吓醒。
黑暗中她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
冷汗打湿睡衣,冰冷又黏腻。
她匆匆忙忙跑下床给顾霆舟打电话。
一个,两个,直到第五个才打通。
“小叔,你在哪儿,地震了我好害怕。”
季秋池的声音里因为恐惧已经带上了哽咽。
由于父母的离世导致她对地震的敏感度大过于常人。
她紧紧握住电话,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顾霆舟心头一紧,想要开口安抚却又冷静下来,语气冷淡到可怕。
“只是个轻微的余震,你自己把灯打开就好,我现在没空回去,你也已经不是小孩了。”
或许是太过害怕,促使季秋池多说了一句。
“小叔,那你能陪我说会话吗?”
季秋池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乞求。
可顾霆舟语气彻底冷下来,杜绝了她的请求。
“霆舟~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我好冷,你躺下吧。”
听筒里传来莫春榆的撒娇声,随后就是顾霆舟躺下去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
“这样子就不冷了吧。”
“嗯!不冷了。”
随后便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季秋池的手紧紧捏住被角,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以前遇到地震,即便是轻微的余震,顾霆舟就会第一时间把她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哄她。
“呼噜呼噜毛,怕不着,我们小池是最勇敢的。”
自此以后,季秋池并不再畏惧这一天。
但是现在她的身边没有顾霆舟再哄着了,她又回到了一个人。
自从季秋池的那通电话,顾霆舟便更加躲着她了。
早出晚归的,一天下来两人根本碰不到面。
这天晚上顾霆舟回来,发现季秋池孤身一人坐在餐桌前面,时钟已经指向半夜十点多了。
他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准备上楼。
季秋池内心一片酸涩,但还是开口叫住了顾霆舟。
“小叔……”
顾霆舟眼底一片冰冷,声音里全是不耐。
“还有什么事吗?”
季秋池紧紧揪住衣角,一想到马上就要前往西北,可能很难见到面了,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小叔,过几日便是我的生日了,你可以陪我过吗?”
往年的每个生日都是顾霆舟陪她,甚至连生日蛋糕都是他亲手做的。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个一起过的生日了,季秋池不免得有点伤感。
可顾霆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季秋池的心一紧,自从在生日那天告白之后,这天就好像变成了禁忌一般,只要一提到顾霆舟就会发火。
她在他眼里变成了惯会耍心机的人。
可是她只是想和他再过最后一个生日。
仅此而已。
第3章 第三
年关将至,顾霆舟带着季秋池和莫春榆参加宴会。
季秋池跟在二人的身后,正心不在焉。
而顾霆舟和廖伯伯的话题已经引到她身上了。
“秋丫头今年大学毕业了吧,听说学校里很多男同学追求,有谈恋爱的想法吗?这年头你们小年轻不都在追求自由恋爱,是吧。”
廖伯伯一脸慈爱地看着季秋池。
她刚要说话,顾霆舟的声音便传出来了。
“是,确实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应该多和男同学接触接触,总会有喜欢的。”
季秋池想说的话一瞬间咽回肚子里,对着廖伯伯礼貌地笑了一下。
“我会多去接触接触,谢谢廖伯伯关心。”
话音刚落,顾霆舟的脸色下意识变得奇怪。
站在一旁的莫春榆一脸温和的挽住顾霆舟的胳膊。
“我听闻陈家小公子学识和能力都不错,和小迟很是般配,我可以作为中间人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同龄人之间话题总是很多的。”
季秋池眼神闪了闪,抬眼瞧了一下顾霆舟,转而对着莫春榆点点头。
“谢谢小婶。”
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谢谢小叔。
顾霆舟表情微变,他只觉得这个礼堂闷得很。
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让莫春榆眼神暗下来,手在暗处捏得死紧。
莫春榆自打第一眼瞧见二人,心里就明白,顾霆舟看向季秋池的眼神根本不像小叔看侄女。
可她马上就要和顾霆舟结婚,不论何种原因,她都要成为顾夫人。
顾家的地位能保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她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的问题。
所以在宴会之前她就策划了一场绑架案,通人介绍花大价钱买通了几个飞车手。
飞车手只要拿到足够的钱,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要顾霆舟对季秋池彻底失望。
宴会结束,顾霆舟要去和廖伯伯他们开一个商讨会,就拜托司机送两人回去。
“霆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池的。”
“嗯,谢谢你春榆,你自己也要小心。”
顾霆舟看向莫春榆的眼神充满了柔情。
离开前在莫春榆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而这场面落在外人眼里,只剩下羡慕。
“顾先生好宠夫人啊,简直是天生一对,羡煞旁人。”
“对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遇到顾先生这种人啊。”
一字一句落入季秋池的耳朵里。
是啊,两人确实很般配。
这一次,季秋池真心祝福顾霆舟,她的小叔。
第4章 第四
季秋池和莫春榆二人站在路边,等着司机开车过来。
忽然传来摩托声的轰鸣声,伴随着一群男人的口哨声。
“飞车手来了!小心!”
季秋池神情严肃,用单薄的身躯将莫春榆护在身后。
一开始顾霆舟将莫春榆带回来时,她满心抗拒,不愿意接受他的身边有了别人。
直到顾霆舟将对她的偏爱通通都给了莫春榆,望向她的眼神也满是宠溺和温情时,她不得不承认顾霆舟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这一次她选择保护莫春榆。
因为季秋池放弃喜欢顾霆舟,但她想让小叔得到幸福。
如果莫春榆受伤,顾霆舟会伤心。
就当归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你们不是要钱?给你们便是了,但是你们要是乱来,可就捞不到一点好处。”
季秋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没想到飞车手却看着自己身后的莫椿榆,眼神恶狠狠的。
“你就是季秋池?”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飞车手就将人打晕,扛上了摩托车。
其中为首的男人紧盯着季秋池比了个封嘴的手势。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记得把尾款准备好。”
季秋池心下一沉,看着男人们把莫春榆带走。
她竟没想到莫春榆策划了这一切,也没想到飞车手竟然把人认错了。
在她眼里莫春榆一向是温柔大度的,可这一次竟然和飞车手串通绑架她。
令人毛骨悚然,胆颤惊心。
司机赶到时便看到的是飞车手和季秋池的这番对话。
巧妙地把这场误会告知了顾霆舟。
顾霆舟赶到时,便用冰冷无情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眼神中浓浓的失望快要压得季秋池喘不过气来。
她瞬间明白,顾霆舟不相信她。
“小叔,我没有……”
顾霆舟打断她,声音中的怒气几乎遏制不住地冲向季秋池。
吓得她忍不住打颤,就算是那次告白顾霆舟也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季秋池你现在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你最好祈祷春榆不会出什么事。”
说完便不再听季秋池的任何解释,只是召集人手去搜寻莫春榆的下落。
季秋池一个人被落在大街上,她浑浑噩噩地走回家,满脑子都是顾霆舟失望的眼神。
回到家她一个人麻木的坐在沙发上。
直到深夜,门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随后便是顾霆舟抱住莫春榆匆匆忙忙的身影。
身后跟着好几个医生。
一向不铺张浪费,绝不麻烦人的顾霆舟这一次为莫春榆破了例。
而上一次这样做还是在季秋池半夜高烧不退,他倾力照顾但还是没有一丝好转的时候,顾霆舟在下着大雪的天自己将医生请到家里来为她看病。
那时的他心焦不已,是将季秋池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小姑娘。
而现在她在他心里是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躺在床上莫春榆浑身是伤,尤其是腿,血流不止。
“霆舟,我疼。”
顾霆舟心头一紧,将人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
“没事没事,会好的,我陪着你。”
而莫春榆接下来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在原地。
“霆舟,这件事你不要怪小池,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这句话几乎将季秋池定罪,在场的医生都面面相觑,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不满和鄙夷。
季秋池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而顾霆舟将莫春榆哄睡着后,便拽着她来到了后院。
顾霆舟的眼神有如实质。
“现在你满意了吧,春榆的腿伤成这样,以后再也不能跳芭蕾了,这是她的梦想。”
他紧紧地盯着季秋池,怒火中烧。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明天春榆醒了你去给她道歉!”
季秋池的脸色变得苍白,手紧紧攥紧,指甲嵌入肉里也感受不到疼痛,望向顾霆舟的眼里满是悲伤和痛苦。
“我没有这么做过,这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我没有错,我不道歉。”
可男人只觉得她无可救药,到现在还要狡辩。
“季秋池!你现在还学会诬陷别人了?她是你小婶!干嘛要这么做!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见她仍然没有悔过之意,不免得急躁起来,心里冰冷一片。
“今天起你就待在房间里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顾霆舟似乎是失望至极,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她,委屈,难过和悲哀。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一个人起身去了房间,紧接着便是落锁的声音。
第5章 第五
第二天莫春榆哭着说要退婚。
“霆舟我现在没法跳芭蕾了,我的身体是残缺的,我配不上你,我们退婚吧。”
顾霆舟眉头一皱。
她的腿毕竟是因为自家小姑娘造成的,顾霆舟觉得自己没法做事不管。
“别胡说,我顾霆舟不是那种人,我说过会娶你,那么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而背信弃义。”
而莫春榆内心一块石头落地,看来他们的婚事是彻底定下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佣人急急忙忙跑进来通报,小姐平日里待她们极好。
可顾家是顾霆舟说了算,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把门打开。
顾霆舟心下一紧,随后却又冷下脸。
“由着她,饿狠了自然会吃。”
在他心里季秋池的绝食行为不过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只要让她知难而退就好了。
可没想连续三天送过去的饭菜都没有动一口。
这时顾霆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着急。
他冲到季秋池的房间门口,看着紧锁的门有点揪心。
顾霆舟直接把门打开,看着昏暗的房间紧皱眉头。
“你不要试图用这种举动吸引我的注意,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边说边朝着里面走。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浑身冒着冷汗的季秋池时整个人都慌了。
“小叔,小叔,我好难受。”
季秋池在昏睡中无意识的声狠狠敲击顾霆舟的心。
他将她抱在怀里,学着以前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叔在,我在,小池不怕。”
小时候由于受过巨大的惊吓,导致季秋池的身子一向不太好,经常反复发高烧。
甚至还差点烧坏了脑子。
自此顾霆舟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季秋池,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
在他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精心照料下,已经很少有这种情况了。
感受着怀中虚弱的小姑娘,顾霆舟自责,难受又懊悔。
他好像没有把她照顾好。
“是小叔的错,是小叔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季秋池在恍惚间看见了顾霆舟。
开心却又不愿意相信。
因为小叔很厌恶她,怎么可能来这里看她?
当她退烧睁开眼看到围着的佣人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失落。
佣人看在眼里,可把她着急坏了,可是顾霆舟交代过万万不能将他来过的消息告诉小姐。
为了保住饭碗,她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只能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小姐。
接下来几日她都没瞧见顾霆舟,她准备清理一下自己的东西。
该卖的卖掉,衣服首饰包包全部当出去。
这些年存下的钱也取出来。
连带着父母留下来的那栋房子一并卖出去。
凑下来的钱她准备尽数留给顾霆舟,算是把恩情还清。
自此两不相欠,小叔也只是小叔。
一想到再过几日便要离开,她想去给顾霆舟求个平安符。
只求他一辈子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世人常说心诚则灵,这样佛祖便会显灵。
所以到了寺庙,季秋池三步一扣。
三千阶梯就这么一个一个地走完,三个三个地扣完。
她的双膝跪得紫青紫青,可她心里是开心的。
一回到顾家她特意换了件衣服,将膝盖的伤遮得严严实实。
随后满心欢喜的拿着平安符去找顾霆舟。
可一路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只觉得疑惑。
等见到顾霆舟,她便忍着膝盖传来的剧痛,将平安符递到他的面前。
可换来的却是顾霆舟都没看一眼就把平安符甩倒了地上。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季秋池被他的语气惊得愣在原地。
“小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霆舟怒极反笑,将平安符踩在脚下,如同踩在了季秋池的心上。
“你为什么要到处和别人说春榆的腿以后跳不了芭蕾了,还到处宣扬她是残废,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别人的心口上撒盐,你让别人怎么看待她!”
面对顾霆舟的指责和质问,季秋池只觉得如坠冰窟。
连同膝盖上的疼痛都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而周围的人对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孩子不是一向很听话吗?原来人品这么差劲。”
“对啊!连自己的小婶都加害,真是丧尽天良。”
“顾先生就是瞎了眼,把这么个祸害带回了家。”
“这姑娘一看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手段这么肮脏龌龊,教养都不知道在哪里。”
……
难听的话一字一句落入季秋池的耳朵,可这些事情她从头到尾都没做过。
为什么都要怪她!
顾霆舟脸色极其难看,用吼声将周围的人群驱散了。
“季秋池,是我没教好你吗?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第6章 第六
季秋池想要反驳却觉得很累,很累。
为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顾霆舟罚她在院子里罚跪。
冰天雪地里,寒冷刺骨。
她的膝盖只怕是要废了。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有用。
“季同学,快快快起来,这怎么受得了啊。”
季秋池一抬眼竟然看到了刘校长。
她被校长扶起来,腿几乎都要站不直。
“校长……”
刘校长看了,语气中竟是悲痛。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孩子别怕。”
他亲自找到了顾霆舟,以一个老师的身份为她求情。
“霆舟你也是我手下带出来的学生,我在这里严肃地告诉你小池同学绝对不是那种人,还望你不要错怪了这孩子。”
顾霆舟的脸色微变,她瞧着嘴唇冻得乌黑的季秋池,不免得心软下来。
他顺着台阶就下,而后起身去给校长沏茶。
“过几日就要动身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时刻准备着。”
二人聊得正欢,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在聊什么?动什么身?”
校长满脸诧异,开口询问。
“小池没有和你说吗?她要去……”
话还没说完,就立刻被季秋池打断了。
“没什么,小叔,你听错了。”
恰好这时莫春榆来了家里,顾霆舟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顾霆舟带着去了房间,便没有再出来过。
“小池同学,你要去西北科研的事情没有和你小叔说吗?你们关系明明这么好。”
季秋池淡然一笑,苦涩得摇摇头。
“小叔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我待在这里多少有点不太方便,他可能也不想我待下去了。”
刘校长不太赞同地看着季秋池。
“你小叔怎么可能想赶你走呢,他应该是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了。”
“你还记得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受伤,你小叔亲自来学校赤红着眼将人揍了一顿,当时可是他的事业上升期。”
“还有你被学校安排去乡村义务支教时,刚好出现泥石流,你们被困在里面杳无音讯,是你小叔不顾生命危险带人把你们救出来,他把你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却被石头砸中,到现在背上的伤痕都未能痊愈。”
……
刘校长感受到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不忍心多说了几句。
“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我知道你们的秉性,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你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季秋池回忆着那些过往,只觉内心苦涩。
毕竟顾霆舟生命中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了。
和校长道过别以后,她一个人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膝盖上传来的刺痛感惹得她难以入睡。
她起身将皱皱巴巴缺了个角的平安符塞进了装有银行卡的信封里。
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这是她偷拍的。
那天季秋池去书房找顾霆舟,他累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安静的睡颜让季秋池起了不可言说的心思。
她俯身吻住了顾霆舟的侧脸,并用相机拍下来。
这是唯一一张二人之间不拘于礼数的,亲密的照片。
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可现在她不想要这个秘密了,守护秘密的感觉太累了。
她拿起照片和打火机来到后院,打算将其烧毁。
却没想到被顾霆舟撞见了。
“你在做什么?”
听见声音她的手顿了顿,起身时太慌乱,照片飘到了顾霆舟的脚边。
他看到照片后脸色铁青,愤怒烧光了理智。
抓起照片就狠狠撕碎扔在地上。
“季秋池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再缠着我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照片被别人看到后的后果!别人会怎么说你,她们会像今天一样对你指指点点,这些流言蜚语会把你淹死!”
季秋池看着被丢在地上的七零八碎的照片,只觉得很无力。
以前她就说过她不怕流言蜚语,这些她都愿意抗,只要她向她迈出一步。
可是到现在他都只在乎世俗的眼光。
“小叔,以后不会了,我本来就准备把照片烧掉了的。”
顾霆舟的心狠狠被人攥住,有点发紧。
季秋池的冷淡让他无所适从。
可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什么现在他又没办法接受呢?
他维持住身形转身离开,可背影略显落寞。
第7章 第七
很快就到了季秋池的生日,而她并不打算过。
可没想到顾霆舟罕见的留在家里,并没有出门。
他吩咐佣人做了许多的菜,全都是季秋池爱吃的。
今年顾霆舟亲手做了一个蛋糕。
看着又大又美的蛋糕季秋池却红了眼眶,这是他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此后便要分隔两地,再难见面。
而这温馨的场面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顾霆舟被莫春榆急急忙忙的电话叫走了。
“小池在家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回来陪你过生日。”
说完后便离开了家。
季秋池坐在餐桌上看着蛋糕,拿起叉子吃了一大口。
“小周,王姨,钟叔你们把这个蛋糕分了吃了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小周鼓起勇气问出口。
“不等先生回来吗?”
“不用了,你们吃吧。”
待他们把蛋糕分完后,季秋池一个人在餐厅坐了许久许久。
从早到晚整整等了十个小时,也没等到顾霆舟。
她起身回到房间,苦涩一笑。
他再一次为了莫春榆失约。
今天晚上十点前前往大西北的队伍集合,季秋池等顾霆舟等到九点钟。
她打开房间里的柜子,里面装满了这些年顾霆舟给她送的礼物。
她拿起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她和爸爸妈妈的照片。
当年地震时她不在家,等她回家时看到的便是一片废墟和两具尸体。
家里的东西都埋在了废墟之下,任何遗物都没留下。
顾霆舟心疼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复原了这些照片。
当时的技术还不够成熟,为了这些照片顾霆舟亲自跑了好多地方,跟着老师傅学习修复技术,甚至是整夜整夜不睡觉,终于在季秋池的七岁生日时当做礼物送给了她。
将相册放进自己的包里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柜子旁的钢琴上。
当年父母的离世对她的刺激太大,六岁时便患上了失语症。
顾霆舟请教了很多名医,说是可以采取音乐治疗法。
他就买了台钢琴,这在当时是很奢侈的物件。
而当初顾霆舟的工资并不足以买得起,所以他就出去帮人干活,什么活都干,给钱就干,以至于那段时间他都黑了好多。
买回来钢琴后,他每日都抽出很长一段时间陪着她弹琴,教她慢慢说话。
就这样一点一点把患失语症的季秋池治好了。
想到这里,季秋池打了个电话,想和顾霆舟好好道个别。
一个,两个,直到第五个才被接通。
而接电话的人却是莫春榆。
“有事吗?你小叔现在在洗澡。”
“我可以等,小叔洗完澡我再和他说。”
听筒里却传来的是莫春榆嗤笑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单纯。
“季秋池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之后应该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还请你不要打搅我和你小叔的好事。”
莫春榆的话砸进季秋池的心里,洗完澡之后该干什么她都明白。
所以她把电话挂断了,提起行李箱出了门。
钢琴放在了房间里,就当是给他和这个家画上一个句号了。
而另一边顾霆舟洗完澡出来,看着躺在床上春光乍泄的莫春榆感觉有点厌烦。
“刚刚谁打电话?”
“诈骗电话,不用管的。”
莫春榆起身搂住顾霆舟的脖子,想要凑过去,却被他偏头躲开。
“我已经帮你应付完了你家那帮难缠的亲戚,我今天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顾霆舟不知为何感觉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他急匆匆往家里赶,一直紧盯着手表。
还好…没过十二点…
还来得及给她过生日。
而此时季秋池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拿出来,再把信封和房间钥匙放在书桌上。
看了一眼住了十多年的房间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8章 第八
顾霆舟回到家发现餐桌上的蛋糕已经不见了,心里蔓延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
他转头问钟叔,语气中有些急躁。
“小姐人呢?”
“晚上九点看小姐提着个大箱子出门,问她也没有说去哪,让人不要跟着。”
钟叔刚说完,旁边的王姨就不太满意的嘟囔,她从小看着季秋池长大,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今天小姐生日,先生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她这孩子一向主意大得很,这么晚出门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王姨心里有些紧张,语气不免得有点冲,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有点僭越,便只好安静下来。
顾霆舟听了王姨的话只觉心头发紧。
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恼,最近确实有些忽视她了。
今天生日应该好好陪陪她的,可是莫春榆亲戚来闹事他又不得不配合着演出戏。
没想到还是错过了她的生日,小姑娘怕是要生气了。
想到这,顾霆舟都来不及戴上围巾就准备出门找季秋池。
忽然一阵大喊从二楼传下来。
“小姐!小姐她离开了!”
顾霆舟顺着声音跑进了季秋池的房间。
当他看向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收拾得好似从未有人在此停留过一样。
他脚步仓促地朝着书桌走去。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信封,看到一张银行卡和房间钥匙时又气愤又慌张。
“小叔,我离开了,很感谢这些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所以卡里的钱算是报答小叔了,往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纠缠你,小叔祝你新婚快乐。”
顾霆舟看着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像落在他的心上,酸涩一片。
捏着信封的手指逐渐泛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信封展开,从中掉落出一张平安符,是季秋池为他求来的平安符。
可当时他连看都没看就将其扔在地上,踩在脚下。
“听说这个寺庙求符要三步一扣一拜,那晚小姐还被罚跪了…”
小周欲言又止,语气中满是心疼和不忍。
罚跪其实是为了做给莫家看的,只要他惩罚了季秋池,他们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莫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那一晚他透过窗户一直看着跪在雪地里的顾秋池。
只要她承认错误他就会立马让她进屋。
但最后他眼睁睁看着顾秋池跪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现在再回想她为了给他求平安符跪了三千阶梯,却还被他罚跪,整颗心都揪在一起,疼得很。
他当时为什么就没发现她的异常呢?
所以,她是真的生他气了吧。
可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结果吗?为什么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呢?
他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如今季秋池离开,他也该和莫春榆说清楚。
他开着车去了酒店,刚要敲门就听见莫春榆得意洋洋的声音。
第9章 第九
“我和霆舟马上就要办婚礼了,那个季秋池现在已经不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了。到时候请你们吃喜糖啊。”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几个女人的嬉笑声。
“不是我说,季秋池真喜欢她小叔啊,真是不要脸啊。”
莫春榆捂着嘴笑,满不在乎地说出了惊天大秘密。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多亏了季秋池,我当初本来是安排了飞车手绑架她,哪里能想到一帮蠢猪办事不利将我错认成了她,把我给绑了,不过我答应给他们一笔钱,就把我放了,而且我腿上这伤也是我自己弄的。”
“哦,对了那个宣扬我腿上也是我自己放出去的,没想到霆舟真相信了我的话,因为是季秋池到处说我是残废,还真就让她在这么冷的天跪在院子里,怕是生了嫌隙了。”
……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像一把利刃插向顾霆舟的心窝里。
他暴怒地把门撞开,冲过去掐住莫春榆,气得肺都在隐隐作痛。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一群女人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失声尖叫,连东西都顾不上拿就纷纷跑出去。
而莫春榆被掐得痛苦,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顾霆舟心里知晓答案,手部青筋暴起,一张俊脸上满是愤怒。
“你怎么敢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春榆这次是真的慌了,可她没法说,要她说她这虚伪的虚荣心?还是她耍肮脏的手段只是为了嫁给顾霆舟?
她是爱他的,可是她心里一直明白顾霆舟的眼神从未为他停留。
他们的婚礼,感情只是一种假象,为了欺骗季秋池的假象。
所以她妒忌季秋池,憎恶她能轻而易举获得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因为你喜欢季秋池!顾霆舟你演的一点也不高明,以为能骗得了谁?!”
莫春榆被妒意冲昏头脑,却精准踩到了顾霆舟的雷点。
“好得很!退婚!我顾霆舟才不会娶你这种女人!”
莫春榆见要退婚,顾不上害怕就扯着嗓子喊。
“顾霆舟你不能这么对我!当初你明明就许诺过会和我结婚!退婚后我还怎么嫁人!”
可无论她再怎么说,再怎么绝望,顾霆舟都无动于衷,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愤怒,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回去路上顾霆舟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他对自己感到失望。
他一直都错怪了季秋池,他根本就没有照顾好他带回家的小姑娘。
原来这一切都是莫春榆的计谋,为了顾太太而设计的圈套。
而他一开始还在利用莫春榆疏远季秋池,他以为只要退回亲情这个位置,他们就能一直陪伴着彼此。
却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在伤害她。
当他回到家,却看见小周急急忙忙拿着一张照片递给他。
这张照片正是今天晚上十点,前往大西北支援队伍的合照。
而季秋池站在旁边,嘴角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的笑容。
西北……去到这么远的地方,是打算这辈子都不打算见面了吗?
顾霆舟看着季秋池的笑脸,不忍得伸手透过照片摸了摸。
疲惫,懊恼,自责的复杂情绪将他包裹住。
直到抱着照片失眠到凌晨四点才睡着。
而这一切和前往西北的季秋池都无关了。
第10章 第十
季秋池跟着队伍来到西北,望着漫天黄沙,迎接他们的人里有白发苍苍的老技术人员,也有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的孩子。
她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条件简陋,几乎是大通铺,起初她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快她就全身心投入到科研工作中。
到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天赋极佳且很能吃苦,季秋池跟着他们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小池,在这边还算适应吗?”
季秋池看着眼前的英俊温柔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适应得挺不错的。”
他叫顾浩言,按理说她应该喊他一声大哥,他算是顾霆舟的亲侄子,不过他们接触不多,彼此了解也不深。
季秋池想,或许是出于这层关系的原因,他才对她多加照顾一番吧。
“小池,有什么事以后可以直接和我说,能帮的我都会帮。”
季秋池脑子里想的全是精密复杂的计算,对着顾浩言的话也只是随意道了句谢。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落在她身上的温柔的眼神。
顾浩言暗自苦笑,看来小不点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当年顾霆舟将季秋池带回家的时候,顾浩言在顾家住过一段时间。
他和季秋池差了五岁,当时因为调皮任性被他爸狠狠斥责,哭着鼻子跑到顾霆舟家里躲着。
直到一个小不点跑到他身边,将他手心摊开,在里面放了一颗糖。
小不点扯了一张纸歪歪扭扭写了段话。
“别不开心了,给你吃糖。”
后来才知道她就是顾霆舟好朋友的女儿,父母双亡才被带回顾家。
而顾浩言将这张纸保留着,一存就是十几年。
他望着旁边的季秋池,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头长发过肩,温婉动人。
看来,她的失语症算是彻底好了。
而在另一边的顾霆舟生活算得上一团乱麻。
思念和责任让他反复煎熬。
每天忙完回家推开门后,只有空荡荡的屋子,再也没有了季秋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反倒不习惯起来。
偶尔失眠得太厉害,顾霆舟只能抱着被子躺在季秋池的房间。
其实她的气息早就消失,不过是徒留个念想,乞求自己早一点入睡。
他的精神被反复折磨,不得不加快处理手下工作的速度。
大年三十那天,是这么些年来顾霆舟第一次一个人过年。
他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了他。
而季秋池和其他的科研人员度过了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而她的新年愿望是:早日突破技术难关,为国效力。
她的愿望里再也不是希望顾霆舟也喜欢她了。
第二年开春顾霆舟便向上级申请调去西北的调令。
“霆舟,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申请调去这么远的地方?”
领导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
顾霆舟眼神暗下来,心脏抽抽地疼,他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绪。
“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
出于顾霆舟优秀的工作能力,领导很快同意了他的请求。
拿到申请书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最近他总是做梦梦到季秋池,小时候到现在,最后的画面总是停留在她对他表白。
他以前一直想着只要他们不迈出那一步,维持着亲情,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在这个年代流言蜚语是可怖的,他想保护季秋池,更何况他的职业性质也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他隐忍着这份感情,可是当季秋池告白时,他既开心又悲哀。
他畏惧世俗,可他更害怕季秋池受到伤害。
但他现在明白过来,爱一个人是要与她同在。
所以他踏上了前往西北的征程,他想要得到原谅。
他会用一辈子来补偿季秋池。
第11章 十一
“小池,今天好不容易有个难得的休闲时光,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天天面对着复杂的公式我头都大了。”
季秋池听见顾浩言这番言论不由得吃惊。
他在她眼里一向是沉稳内敛的,没想到不经意间还有这种小孩子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顾浩言总是多加照顾她。
季秋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耐不住顾浩言的磨人,便欣然答应。
“我记得那边有个小湖泊,也不知道这个天气能不能钓鱼。要是可以的话我必要展示一下我高超的钓鱼技术给你瞧瞧。”
顾浩言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风格也感染到了季秋池。
二人拿上工具,准备从基地步行过去。
季秋池本来还和顾浩言相谈甚欢,当她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身上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顾霆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和莫春榆结婚了吗?他不应该待在家里吗?
眼神中的惊讶,疑惑和不解被顾霆舟尽数捕捉。
他的心里止不住的酸涩一片。
小姑娘变化很大,由于西北太阳光照的问题,季秋池的皮肤变得些许泛红,还长出了一些小雀斑。
淳朴又可爱。
顾霆舟迈着步子朝季秋池走过去,他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小池,我们谈谈好吗?”
季秋池的神色冷淡,撇开他的手,抗拒着顾霆舟的靠近。
这一举动像把利刃狠狠刺中了顾霆舟,他只感觉疼得没法呼吸。
他再次出声轻声唤了一句小池。
声音中饱含着思念和情怯,让季秋池的心里一震。
“请问顾先生有什么事吗?”
一句顾先生打乱了顾霆舟的所有计划,只剩下一片慌乱。
他稳了稳心神,努力地想要解释清楚。
可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顾浩言便挡在了季秋池的身前。
“小叔好,我想小池现在并不想聊这些,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不等顾霆舟的反应就牵住季秋池的手转身离开。
顾霆舟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种难言的痛苦和心酸,他捏紧了拳头。
没关系,他会找机会和她解释,会等她回心转意。
而另一边顾浩言不太好意思地松开了牵着季秋池的手。
两人看着平静的湖面,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多久顾浩言拿起一块小石子,往湖面一扔,激起好几个水漂。
不一会功夫两人似乎在较着劲,脚边的小石子都快被薅光了。
忽然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人仰躺在湖边,感受着湖面传来的凉意。
“你和小叔…”
顾浩言欲言又止,又怕冒犯又想了解。
季秋池闭着眼睛,回想着顾霆舟来找她的画面,只觉得堵得慌,她想不清楚索性就不去想了。
“没有关系,我告白他拒绝,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季秋池无所谓地摆摆手,她没有想到原来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相反还很轻松。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腿又简单伸个懒腰,就去观察湖里有没有鱼。
顾浩言瞧着她的背影,不合时宜的有一丝庆幸。
他之前察觉到过顾霆舟和季秋池之间不对劲的氛围,所以他藏起自己的心思。
可如今,好像发生了转机。
他或许可以主动出击。
第12章 十二
一连几日,顾霆舟都在基地外待上很久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季秋池故意躲着他,几乎很难见到面。
就算匆匆擦过,也有一个名叫顾浩言的大尾巴狼跟着她。
“小池,这个步骤是不是出错了?”
“小池,我们待会去看看野外有没有果子摘吧。”
“小池,今天的这个菜还不错哎。”
……
顾霆舟总感觉顾浩言有意无意地在季秋池面前刷存在感,这一点让他感到很不爽。
两个人差不多的年龄,一样的工作环境,多于他的相处时间,这都让他很有危机感,甚至感到恐慌。
他不得不找个机会拦住顾浩言。
“小叔,找我有什么事有吗?”
顾霆舟看着顾浩言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个子,他蹙起眉头不满地盯着他。
“你喜欢小池?”
他原本以为顾浩言会犹豫一下,或者看在他的面子上斟酌一下,却没想到顾浩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对,我喜欢小池,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欺负,包括小叔你也不行。”
这一句话让顾霆舟身形一愣,但即便这样常年来的上位者身份也不会允许他露怯。
他知道亏欠了季秋池,但他会好好补偿她,但他不允许有人觊觎她。
“顾浩言,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会永远记得的,小叔。”
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而季秋池一无所知还在为她的技术难题绞尽脑汁。
忽然人头攒动,空气中可见度下降,闹得人心惶惶。
“沙尘暴来了!大家快做好防护措施!”
这时季秋池从屋内跑出来,她有条不紊的疏散人群。
顾霆舟瞧着不慌不忙的季秋池,欣慰又难过,那个害怕地震的小姑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等人群疏散完,沙尘暴居然已经卷过来了。
原著居民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季秋池来这边才几个月倒是还没见过。
整个人被风沙刮倒,被拖着在沙地里滑行了数米。
“小池!小心!”
“小池,抓住我的手!”
两人异口同声,一脸担心朝季秋池跑过来。
季秋池忍着被风沙刮疼的痛苦,伸出手握住顾浩言的手。
“小池,抓紧。”
顾浩言扛着风沙紧紧拽住季秋池,就在快要将人拉入怀里时,又来了一波风沙。
紧紧相握的手被迫分开,季秋池快要被卷入沙暴中被刮走。
就在这时她感觉后背有一个宽大的手掌推了她一把,她得以脱险,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顾霆舟不见了!
季秋池一扭头便看见他为了救她而被卷入风暴中,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小叔!小叔!”
顾霆舟为了救她生死未卜?!
季秋池只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窟之中,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顾霆舟为了救她受伤或者死亡,她根本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她红着眼眶要去找顾霆舟,却被拉入一个怀抱。
顾浩言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稳住自己的情绪拍着她的背脊,低声安抚季秋池。
“现在沙尘暴还未散去,出去找人太危险了,等过去了,大家一起去找,找到的可能性会更大。你先别着急,现在照顾好自己才是最好做的。”
季秋池哭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情绪低落。
顾浩言顿了顿,还未触及又收回想擦去她泪水的手。
直到天微微发亮沙尘暴才退去,季秋池一整夜没睡。
她第一时间拿好灯,就要去找顾霆舟。
而顾浩言就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刚刚一米。
“小叔!你在哪!”
“顾先生!顾先生!”
“顾先生!你在哪!”
……
一行人在方圆十里搜寻,整整三个小时都毫无音讯。
众人不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有季秋池和顾浩言不听劝一直在找。
顾霆舟躺在一片荒芜的沙地上,整个人狼狈得很,衣服皱皱巴巴,手和腿都受了严重的伤。
然而最不幸的是他的右边耳朵好像几近失聪。
他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心下一沉,直觉自己可能要葬身于此。
昏迷之前,顾霆舟恍恍惚惚中听见了季秋池的声音。
他嘲笑自己出现了幻听,心里觉得遗憾,自己还没能求得她的原谅。
顾霆舟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疗室中醒来的,睁开眼的那一刻心里不可避免的难受了一下。
果然是幻听……
第13章 十三
“你不进去看一下吗?”
顾浩言看着明明一脸担心的季秋池,心里微微发胀。
“不用了,小叔没事就够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顾浩言刚垮下来的表情因为这句话又开心起来,眼睛变得亮亮的。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总是没着没落的。
季秋池刚要离开手腕就被攥紧,扭头就看见穿着病号服的顾霆舟脸色阴沉,眼眶泛红。
他听见那句话了。
季秋池想这样也好,她现在只把顾霆舟当小叔,当亲人,唯独不是爱人。
“小叔,我们确实该谈谈。”
顾霆舟心里发紧,庆幸季秋池愿意和他谈了,但又害怕她说出的话他没法接受。
而在一旁看着的顾浩言同样一脸紧张,但他没有资格阻止,只能默默退开。
两人来到医疗室,顾霆舟紧紧盯着季秋池,一脸较真地问是不是她救他回来的。
“是。”
顾霆舟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分,又被季秋池接下来的话打回地底。
“我救你,因为你是我的小叔,仅此而已。”
顾霆舟瞧着季秋池一张一合的嘴,说出来的话全在刺挠他的心,惹得人难受得紧。
他把人一手揽进怀里,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
“小池,对不起。是我错了。”
季秋池诧异地抬起头,原来顾霆舟还会给她道歉吗?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他因为莫春榆罚她面壁思过时他没道歉。
在他误会她传播流言蜚语时他没道歉。
偏偏要在她早就放下准备开始新的生活时来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对不起。
季秋池简直气笑了,看向顾霆舟的眼神越来越冷。
“所以你在利用莫春榆来逼退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顾霆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顾霆舟终于还是慌了,他语无伦次,词不达意。
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妥协般认命了。
“小池,喜欢你,以前是我不好,小叔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可季秋池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只觉得心寒。
怎么会有顾霆舟这种人,想方设法让她死心,等她离开后又后悔,想求得她的原谅,还敢大言不惭说喜欢她。
她只能说,顾霆舟的这种喜欢她无福消受。
季秋池满心疲惫,她挣脱开顾霆舟的怀抱,想要做个了断。
“顾霆舟我承认我以前喜欢你,这些年我的喜欢给你造成了很多的负担和困扰,我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以后做回正常的叔侄,等以后回去了还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顿饭。”
看着眼前认真又决绝的小姑娘,顾霆舟整颗心像泡在冰水里,冷得很。
“小池,我…”
还没说完,他的话就被季秋池打断了。
“小叔,歉也道过了,你早点回去吧,你不是已经和莫春榆结婚了吗?”
然而顾霆舟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我们退婚了,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陷害你的,我是不会和她结婚的。”
季秋池心下了然,推开顾霆舟想往外走,手却被攥住。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似乎是真的难过至极。
“小池,我们真要变成这样吗?”
季秋池挣脱开他的桎梏,声音冷下来。
“可这结果一直都是小叔你想要的,不是吗?”
说完不等他有何反应就回了房间。
这句话如同钉子将顾霆舟钉在原地,心如刀绞。
他后知后觉,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勇敢一点。
那样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顾霆舟站在原地看向屋内,直至灯火熄灭,他才离开。
他明白了季秋池的所有意思,但他想要保护她,哪怕是默默的。
第14章 十四
季秋池整个人蜷缩在角落,脸埋进臂弯,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嘴里,只尝到了一片苦涩。
她回想着刚刚顾霆舟说的那些话,整颗心脏充斥着委屈和无力感。
如果这些话是在她二十岁生日告白的那天,她会很开心。
可偏偏在一次又一次伤害她,误会她之后才明白自己的真心。
现在又想让她和他毫无芥蒂地回到以前。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她擦干眼泪,从今往后不想再为他流泪了。
从这天之后,不知为何她的身边多了两条尾巴。
无论走到哪,都能被顾霆舟和顾浩言跟着。
他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吗?
顾霆舟的先生工作难道闲成这样了吗?
季秋池被两个大活人跟着浑身不自在,憋闷得很。
所以她主动揽下了交代下来的任务。
前往几十里外的寨子寻找稀缺的铸造原料。
“小池,那边治安紊乱,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着你吧。”
顾浩言主动请缨的举动把顾霆舟惹恼了,他也不甘示弱。
“小池,我也陪…”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叫住了。
“顾先生,城西的村子里头近千头牛羊出现呕吐腹泻的症状,居民们都焦头烂额了,村长也是没办法来找您了,快点想想办法吧顾先生。”
顾霆舟听完,眉头高高蹙起,他也分得清孰轻孰重,看了眼紧紧跟在季秋池身后的顾浩言。
“你们照顾好自己。”
顾霆舟离开后,他们两个也踏上了去寨子寻找原材料的路途。
这边寨子的路不太好走,坑坑洼洼的,饶是见惯了这边恶劣环境的季秋池走起来也跌跌撞撞的。
“小心。”
顾浩言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扶一下。
“谢谢。”
两人一路上偶尔闲聊几句,倒也不觉得无聊和尴尬。
很快就到了寨子里,他们开始寻找原材料,不停地打听,终于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打听到了。
顾浩言冲着季秋池挑挑眉,朝她伸出手掌。
“小池。”
“嗯?”
见季秋池歪着头疑惑的眼神,顾浩言失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盖在自己的手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击掌,祝贺为我们找到原材料。”
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幼稚,将手收回去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季秋池看着顾浩言,笑出了声。
“你傻不傻啊。”
顾浩言盯着她微微弯起的嘴角,放下心来,自从那天她和顾霆舟聊完后便总是闷闷不乐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她不开心,如今她笑了,便足够了。
“开心了?开心就好。别愁眉苦脸的,你笑起来最好看。”
季秋池愣了愣,心里涌出一股异样,只能呆呆的点点头。
一段小插曲过去,二人拿上东西准备返程,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否则在野外难免会发生一些不能预料的事情。
就在要走出寨子门时发生了意外。
第15章 十五
“贼!抓贼啊!有人偷东西!”
季秋池顾不了这么多,原材料还在包里,就这么被小偷抢走了。
这个材料直接关乎后面的研究,她不能眼睁睁被抢走。
季秋池边跑边追,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劲,捡起路边的石子直接往前丢,只听见一声惨叫。
“靠!别追了!你在追信不信我打死你!”
她不听,继续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包拿回来,捡起石子继续丢。
石子正中小偷的腿腕处,直接将人砸的趴在地上滚了一圈。
“草!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让你用石头砸我!”
小偷恶狠狠地爬起来,朝着季秋池跑过来,手里竟然拿了刀!
就在刀直冲冲要到季秋池身边时,顾浩言追上来握住了刀柄。
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你一拳他一拳,打的不可开交,季秋池心被提到嗓子眼。
刀尖就这么朝着顾浩言的脸,一不小心就可能毁容或者朝下一点就会划到脖子,十分的危险。
不知道是谁闷哼一声,似乎是伤的不轻。
慌乱中季秋池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砖头,分量也足够,找准时机从后边偷袭小偷。
她把握好分寸朝着小偷脑袋拍去,把人拍地懵在原地。
顾浩言狠狠给了小偷一拳,用麻绳将人捆住找就近的人家接座机报了警。
结束后,顾浩言一脸担心地盯着季秋池。
“没受伤吧?刚刚这么危险你不应该一个人就这么冲上去,不是还有我吗?”
季秋池愣在原地,自从和顾霆舟告白之后她已经习惯了事事一个人。
因为再也没有人和她说:有我在。
所以当顾浩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内心涌起波澜。
“刚刚一时太冲动了,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顾浩言笑着摇头,甚至还攒起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我身体好着呢,我还能再打趴下好几个。不用担心我。”
话刚说完,就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连着脸上的皮肤都咳得通话一片,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羞的。
季秋池为他拍了拍背,笑他一脸傻样。
而顾浩言挺直背脊,整个人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季秋池放声大笑的样子。
真好看,他想。
吵吵闹闹过后,两人安静下来,就连周围的萤火虫也一同停住。
顾浩言望着季秋池,眼神中都是认真和郑重。
“小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在,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砰砰砰
不知是他的眼神过于真诚,还是气氛撩人,季秋池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跳个没完没了。
借着这美好的夜色顾浩言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大胆赤诚的告白惹得季秋池的脸色一片通红。
但是她还没能弄明白自己的内心,那一股异样代表什么,她无法确定。
所以她没能给予顾浩言一个明确的回复。
“没关系,小池,我不想我的告白成为你的负担,只要你明白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话题点到为止,经过刚刚这一番折腾太阳已经落了山。
不过天色也没完全暗下来,他们决定返程尽快将材料带到基地。
两人过了这片野地就能到基地了,却遇上了顾霆舟。
第16章 十六
他仍旧穿着今天那件黑色风衣,脸色充满了疲惫。
他身后还跟着基地的陈伯,两人行色匆匆的,待看见他们后露出个放心的笑。
“我就说你们两个都有分寸,但顾先生就是不放心非要来找你们,他担心得紧,刚忙完城西牛羊生病的事便匆匆赶过来了。”
顾霆舟神色幽深,就这么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看着挨得近的两人。
他心底不知为何闷得慌,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发生了变化。
但他不愿意细想。
他怕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之间变得无法控制。
就在要离开时,一簇簇草被晃动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一阵低沉有力的吼声从身后传过来,惹得人心里发慌。
他们齐齐往后转身,对上一只体型很大的野生藏獒,看起来十分凶狠。
它的牙展露出来,眼睛藏在黑夜中发出一种幽暗的光。
“斯哈,斯哈。”
它似乎是饿极了,紧紧盯着眼前的几个人,恨不得立马扑过去撕咬。
它和他们对峙着,它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对他们进行攻击。
而顾霆舟和顾浩言蹲下身捡起一旁的木棍,做好防御准备。
双方展开拉锯,却没想法在一眨眼功夫过后,这只藏獒竟然直接猛地朝季秋池冲过去,把他们的节奏打乱得完完全全。
“小池!走开!”
顾浩言顾不了这么多,直接将离他很近的季秋池往旁边推,而自己的手被藏獒狠狠咬住,似乎要被咬去一大块肉。
鲜血从臂弯处留下来,触目惊心。
“顾浩言!”
这场面刺痛着季秋池的双眼,她的心往下沉,想要冲过去救顾浩言,但被拉进一个怀抱。
“小池,别过去,太危险了,交给我。”
顾霆舟安抚好季秋池,拿着木棍冲过去,狠狠击打藏獒的头,只听见一声低吼,藏獒放开顾浩言转身朝他扑过去。
季秋池冲到顾浩言身边蹲下,想要止血却怎么都止不住,血肉模糊的,看着就很疼。
她的眼神中全是心疼,偏偏自己又尚未察觉,但顾浩言都看在眼里。
没关系,他可以等她想清楚的。
“唔!”
一旁顾霆舟和藏獒撕打在一起,凶残的藏獒将顾霆舟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抓伤他的皮肤,惹得他闷哼出声。
季秋池看着这场面,对着陈伯果断说:“快去基地找人帮忙,记得把医生找来,他们的伤耽误不了。”
陈伯反应过来,立马从藏獒看不见的地方朝基地跑过去。
藏獒冲着顾霆舟嘶吼,尖利的牙齿想要咬他,却被木棍挡住,他们较着劲。
突然木棍被咬断,顾霆舟的肩膀被咬住。
这时季秋池捡起地上的石子朝藏獒砸过去,将它彻底惹怒,它凶狠地朝着天吼叫一声。
直直冲过来,那眼神像是要把季秋池撕碎生吞了。
而这一次顾浩言又将季秋池护在了身后,拖着受伤的身体握住木棍朝藏獒挥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精疲力尽,只靠着最后一个信念支撑着。
月光洒在荒凉的野地上,三个人都受了伤,幸好一群人赶过来救他们了。
陈伯带着一群居民拿着电击棒将藏獒电倒在地,医生抬着担架跟在后面。
而季秋池看着躺在地上鲜血淋漓的两个人,下意识朝顾浩言扑过去。
“顾浩言,有人来救我们了。你撑住,千万要撑住。”
季秋池瞧着顾浩言苍白的脸色,心里慌的不行,就像是被棉花堵住,喘不过气来。
“别哭,小池,我没事的。”
他抬起来要擦去季秋池眼泪的手因为力竭而垂落下去。
而另一旁的顾霆舟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酸涩不已。
他紧紧盯住女孩的背影,她的所有担心和悲伤都给了另一个人,她的情绪牵动再也不是为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失血过多闭上了眼睛。
第17章 十七
季秋池这几日天天守在顾浩言的床边,她紧紧握住顾浩言垂在床边的手。
“顾浩言,求求你快点醒过来。”
疲惫席卷了季秋池的身体,但无论谁劝她都不走。
她一想起顾浩言奋不顾身地将她护在身后,誓死都要保护她,就觉得又幸福又难过。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她喜欢上了顾浩言。
不是对大哥的喜欢,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
“顾浩言,等你醒过来我要和你说一个秘密。”
“算了,我还是现在告诉你吧,你要是没听到就算作废了。”
“顾浩言,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季秋池凑到顾浩言的耳边悄悄说,说完后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而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回握住季秋池的手。
“我听到了,不能作废。”
顾浩言弯起嘴角,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季秋池心里酸软一片。
他这次伸出手亲自为她擦去了眼泪。
“再哭就要成小花猫了,别哭了好不好?”
季秋池看着这么虚弱的顾浩言还要哄着她,顿时止住了眼泪,破涕而笑。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静静地坐在医疗室里,岁月静好。
“小池,小叔醒了吗?”
季秋池摇了摇头,这几日顾霆舟也躺在病床上没有醒过来。
“我们去看看小叔吧。”
“好。”
季秋池掺着顾浩言来到了顾霆舟的病房,却没想到顾霆舟醒了,甚至想要下床。
“小叔,你快好好躺着吧。”
顾霆舟看着两人挨在一起,心里的那股异样更浓。
他刚刚才醒过来,想着看看两人有没有事。
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一起过来看望他了。
他看了眼顾浩言,应当伤势没有大碍了。
转而紧紧盯着季秋池,小姑娘的伤得不深,手腕处有点抓伤已经经过包扎处理好了。
他放下心来,借着枕头靠在床头边上。
“可以让我和小池单独谈谈吗?”
顾浩言转头看了眼季秋池,得到她的点头才离开房间。
季秋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到上次在野外顾霆舟也救了他。
“谢谢小叔。”
谢他什么?
可是这是他作为小叔,作为求原谅的一方心甘情愿做的。
顾霆舟死死攥住自己的手,盯着季秋池问出了心中不敢问的问题。
“你们在一起了吗?”
季秋池一愣,却坚定的回答了是。
顾霆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尖都在打颤。
“是因为我吗?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躲避我的追求吗?”
季秋池不解地看向顾霆舟,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但顾霆舟似乎是陷入了怪圈,他的眼神中是痛苦和逃避。
他抿了抿唇,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季秋池不由得皱眉。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而顾霆舟愣了数十秒才强势的说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你们两个不合适。”
季秋池实在不想和理智不清醒的人说话,都是徒劳。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霆舟。
“合不合适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就不劳小叔费心了。”
季秋池说完便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顾霆舟竟然连着几日都没有再出现。
直到一次篝火晚会,陈伯邀请了他,顾霆舟才出现。
而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第18章 十八
这次篝火晚会是当地的一种小风俗,每年都会举办几次。
季秋池被拉着穿上了当地的民族服饰,挂坠叮叮当当地响着,明艳动人。
她被几个女子从房间里带出来,惊艳了坐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
而季秋池的眼神却只落在了顾浩言的身上。
两人遥遥相望,情愫暗生。
顾浩言红着脸走上前去牵住了季秋池的手,而周围的人们发出起哄声。
两人都羞红了脸,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季秋池垫起了脚尖,她吻住了身前的男人,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顾浩言愣在原地。
整个人瞬间通红,连带着脖颈和耳尖都染上绯红。
而在一片欢闹的人群中,角落里的顾霆舟用力捏紧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以求别再感知到如此强烈的疼痛。
他看着人群簇拥的两人,一杯接着一杯,直至彻底喝醉。
“哎哟,你们在一起了?”
陈伯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露出一脸欣慰的笑。
“要我说啊,你们可算在一起了,浩言这小子不知道打了多久的主意了咯!”
陈伯的话让季秋池不知所云,却让顾浩言不知所措。
陈伯说完后就逃之夭夭,丝毫不管他的话引起的一系列后续结果。
却还未等她问出口,一脸醉醺醺的顾霆舟就出现在这里。
他在一旁围观了陈伯的打趣,两人的娇羞,他上前想要拽走季秋池却被顾浩言挡住了。
或许是酒精作祟,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名的怒火攻占,他握紧的拳头向顾浩言砸了过去。
顾浩言的头被打的偏过去,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季秋池看着双目通红的顾霆舟,有些许的陌生。
在她印象里顾霆舟只喝醉过两次。
一次是在她爸爸妈妈葬礼的那天晚上,顾霆舟一个人在灵堂喝酒,对着两张遗照说了整整一夜的话。
而还有一次便是她告白后的第二天晚上。
当时她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躺着,等来的是喝得烂醉的顾霆舟。
他推开门直直走向在沙发上躺着的季秋池,抬手捏紧了她的下巴。
而令季秋池没有想到的是,顾霆舟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季秋池睁大了眼睛。
顾霆舟让季秋池误会得彻底,她攀住他的肩膀主动的回应。
却在这时顾霆舟叫了别人的名字。
“春榆…”
这是第一次她从顾霆舟的嘴巴里听说这个名字,她知道这是顾霆舟的追求者。
后来顾霆舟将她带回来,说是未婚妻,说是心上人。
她便以为那个吻是假的,但到故事的最后才发现那个吻其实是顾霆舟偷来的。
那次顾霆舟喝醉了,下意识想要亲吻自己心爱的女孩,等到反应过来只好拉莫春榆的名字来扯谎。
所以他其实从未拥有过季秋池,连那个吻也是喝醉后的胆小鬼才敢做的事。
回忆结束,季秋池挡在顾浩言的身前,她看了眼顾浩言的伤口,心里团起了一股火气。
在顾霆舟还想要来拽她的时候,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第19章 十九
“清醒了吗?”
季秋池冷淡地看着发疯的顾霆舟,问出这句话。
而顾霆舟似乎被这一拳给打醒了,看着被自己打伤的顾浩言心里一紧,果然喝酒会让人神志不清。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行为,一边问出了心中一直纠结的问题。
“小池,如果那天是我先救的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季秋池只觉得他的问题好笑,她从来不是因为谁先救他而为了感恩就和谁在一起的。
她是一个有思想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件不会疼痛的物品。
怎么可能在被百般伤害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重归于好呢。
顾霆舟从始至终都读不懂她。
“不会,我和顾浩言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把顾霆舟惊醒,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踉踉跄跄地离开。
在顾霆舟走后,季秋池和顾浩言两人来到一片空地上。
季秋池笨拙地为顾浩言擦拭伤口,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在漫天的繁星下,顾浩言将偷偷藏了许久的秘密说出来口。
“小池,你今天在小叔面前说的那些话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你知道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被塑料膜紧紧包裹住,没有泛黄的老照片。
是他在顾家时,和季秋池拍的一张双人照。
在看见这张照片后,季秋池的心脏出现剧烈的跳动,她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撼亦或是惊喜。
顾浩言侧头盯着季秋池的眼睛,声音中带上了激动和幸福。
“其实我来西北之前有想过和你表明心意,但是那个时候你满心满眼都是小叔,我自知没有机会,所以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连同它一起带过来了。”
“而当我在西北看见你那一刻,我是雀跃的,兴奋的,可又是难过的,我在想你肯定受委屈了,否则不会离开小叔来这边。”
“在和你相处的日子里我发现对你的喜欢与日俱增,而小叔的到来让我产生了危机感,我害怕失去你所以向你表明了心意,但万幸的是你同样喜欢着我。”
季秋池静静地听完顾浩言的话,眼眶被泪水打湿,她没有想到在这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人在思念她。
原来她也是某个人翘首以盼的惊喜。
她紧紧拥住了顾浩言,用行动给予他安全感。
“顾浩言,我喜欢你!”
“顾浩言,我喜欢你!”
“顾浩言,我喜欢你!”
……
顾浩言的心被她牵动着,稳稳地落回原地。
他想,他的小不点如今不会只在梦里出现了,而是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可天不遂人愿,顾浩言接到上级通知要调去南方工作,那边紧急缺少这一方面的技术人员。
在大事面前,他们分得清轻重。
而另一边的顾霆舟捏着调离岗位的申请书被他放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第20章 二十
顾霆舟那晚宿醉之后在第二天写好了这份申请书,但他迟迟没有提交。
直到今天突然得知顾浩言被调职的消息。
出于私心也好,冠冕堂皇地留下来保护她也罢,顾霆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恶劣。
他没法做到完全放下她,即便只是远远望着他也知足。
可如今顾浩言被调职,以后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这份感情是否长久也说不准。
顾霆舟愿意卑劣地等待,不合时宜地期盼。
顾浩言离开的那天,上级派了专车来接。
基地的成员都来送行,而作为小叔的顾霆舟也同样到了。
季秋池看着背上厚重行李的顾浩言,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
“保重,我等你。”
顾浩言满心酸涩,毕竟刚进入热恋期就要被迫分离两地,而重逢的具体时间都未可知。
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顾浩言为季秋池撩了撩被风吹散的头发,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小池,等我来娶你。”
说完便上了车。
而一旁的顾霆舟只能远远望着,心里就像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被吹得七零八碎。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霆舟几乎天天都来基地,有时只是远远看上季秋池一眼,有时看到她挑水他会去帮她。
但他得到的永远都是一句谢谢。
到了一年年底基地里举办了一次晚会,确定节目单的时候,陈伯犯了难。
清一色的朗诵,看着就让人乏味,没有新意的节目让陈伯倍感头疼。
“小池啊,你快帮陈伯出出主意吧,我这都快愁死了。”
季秋池灵机一动,想起来仓库里有一台老旧的钢琴,好在还能用。
季秋池报完节目单后偶尔会抽空到仓库练习一下。
那天仓库里传来一首轻快的曲子,是小时候经常弹的。
她走进去,果不其然就看见顾霆舟在摆弄钢琴。
他朝着季秋池露出一个笑,似乎是在怀念。
“小池,这个曲子你还记得吗?”
季秋池当然记得,那是六岁的时候她患失语症,顾霆舟不厌其烦教他的。
她总是弹错音,但顾霆舟总是很有耐心的纠正她,在她因为弹不好泄气时他就会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没关系,小池这么聪明,多练几遍就好了,小叔陪你练。”
那时的顾霆舟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在季秋池的心中像一颗挺拔的参天大树。
高大,沉稳,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可是现在季秋池长大了,而她和顾霆舟之间也再也回不去了。
“记得,如果不是小叔,我现在恐怕也还是无法说话。”
季秋池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却让顾霆舟的心紧紧一缩。
他要的不是她的谢谢…
演出的那天季秋池穿上了顾浩言送她的一条礼服。
季秋池想,如果顾浩言现在在的话应该会说你穿上它超级美。
明明一句很普通的话,但仅仅这么一幻想就觉得很幸福。
轮到她演出时,却听见主持人报了她和顾霆舟两人的名字。
顾霆舟看到的便是季秋池提起裙摆,不喜不悲,对于他的自作主张给予了最大程度上的无视。
第21章 二十一
顾霆舟此时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本以为季秋池至少会感到愤怒。
可当她看见他的那一刻,毫无波澜,连眼神也只是掠过他。
他们坐在一起弹奏了一首《风笛舞曲》。
轻快的调子却入不了顾霆舟的心。
他意识到季秋池是真正的把他当作小叔了。
小时候他陪着她练曲子,季秋池是生动的。
弹好了就一只手轻轻拉住顾霆舟的袖子求表扬和奖励。
练了许久都练不好,她就会鼓起嘴巴生闷气,最后要顾霆舟哄着才能消气。
而现在的季秋池和他弹钢琴,出于一种礼仪和尊重。
在众人面前他是她的小叔,她会顾忌着他的面子,仅此而已。
“小叔,该谢幕了。”
不知不觉间一首曲子结束了,顾霆舟回过神来和季秋池一起向观众鞠躬。
晚会结束,顾霆舟跟着季秋池,他看见她从信箱里拿出一封书信。
“季姑娘,顾先生又来信啦!”
一个年长的女人打趣道,而季秋池带着一抹浅笑将信封小心翼翼地展开。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看信吗?
顾霆舟瞧着季秋池的表情跟着看到的内容而发生变化,开心的,皱眉的,撇嘴的…
原来她的生动只是不在他这里展现了。
季秋池看完信又将它小心翼翼叠起来放进口袋,起步回了房间。
而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顾霆舟一眼,只沉浸在自己欢乐的小世界。
“哎呀,这姑娘又是赶回去写信了吧,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几乎一直书信往来,那厚厚的一打书信真是叫人羡慕的哟。”
年长女人对着顾霆舟八卦着,去没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走到季秋池的房间门口,门并未关紧,而是开了一条缝隙。
她坐在书桌前执起笔,写得格外的认真,而书桌旁摞起一堆信封,被保存得完好。
他知道的,她的字娟秀漂亮,就像曾经季秋池给他写的数十封情书一样。
每一封他都认真看过,可是最后都被他亲手烧掉。
而现在他想要了,收信的人却变了。
冬日的阳光洒在顾霆舟的身上,但他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他原本以为数千里的距离会让他们的感情出现问题,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距离没有消耗他们的爱情,反而因为难得而更加珍重。
他能忍受季秋池的爱和恨,但唯独接受不了她的无视和淡漠。
所以他在这几个月里第一次从抽屉里拿出了调职申请书。
他看着这封申请书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叹了口气去走了流程。
去年这个时候他跨越数十个城市来找她。
现在他依旧跨越这么多的路程,却是带着遗憾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他离开的那天季秋池来送他了,眼中没有不舍,没有挽留。
只是作为一个侄女,对小叔的送行。
三年后,季秋池所在的组合突破了技术上的难关。
她们欢呼着,喜悦着,组织上也准许了她们回到自己的家乡。
可就在她动身回去的那天,顾浩言发生了意外。
第22章 二十二
季秋池历经几十个小时回到南城,感到医院的时候顾家长辈和顾霆舟都在。
在得知顾浩言在爆破工作中被炸伤时,她就一直提心吊胆,一路上奔波都未曾合过眼。
当她感到医院时,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
她绕过人群走到顾浩言的病床前,躺着的人脸色苍白,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的浑身上下都包着纱布,可见伤得有多么的严重。
“小池,等我来娶你。”
季秋池的脑海里回荡着三年前顾浩言说这话时的神情。
温柔的,坚定的。
但都在他躺在这的一刻化为泡影。
“骗子!顾浩言你就是个大骗子!”
说完这句话后,她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扛不住,就这么倒下去。
“小池!小池!”
顾霆舟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抱在怀里,大声喊着快叫医生。
季秋池是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醒来的,她的手上扎着针,用来补充营养和体液。
“你醒了?要喝水吗?”
顾霆舟守在床边,见季秋池醒过来就忍不住问出口。
“谢谢小叔。”
毫无起伏的声线,疲惫又红肿的双眼,顾霆舟看着这样的季秋池,心里很不好受。
可他能做的只能是默默的陪伴着。
季秋池整日整夜的待在顾浩言的病房里。
有时会说很久的话,有时有什么都不说。
一开始大家都抱着能发生奇迹的心态,相信顾浩言能醒过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两年。
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转变。
最后只剩下季秋池一个人还在坚持着。
她依旧每天都来病房,陪顾浩言说说话。
一天晚上,季秋池忙完自己手里的工作来到病房里。
却看见了顾浩言的父母在里面。
“小池,过来。”
季秋池走到顾母的身前,顾母瞬间眼眶通红着摸了摸她的头。
“瘦了,瘦了好多。”
季秋池咬着唇猛地摇头,说瘦了好看。
顾母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心疼。
“你和小言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他写了厚厚的一封书信和我们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说到这,她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哽咽,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说出口。
“可是啊,小池,我们是做父母的,不能这么自私,我们和医生聊过了,小言的这种情况很难说,有可能…”
“有可能这辈子也没法醒过来,我们不能把你困在这里一辈子。”
顾母说完,泪水夺眶而出,她将季秋池紧紧地搂在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
季秋池靠在顾母的怀里,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顾霆舟透过门窗看见抱在一起的人,心头一紧,他多想能过去擦擦她的泪水。
可是,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了。
这天以后,季秋池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她让自己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早上去所里工作,下午去孤儿院做义教,晚上来医院呆着,她都快要把医院当家了。
就这么十几个小时不间断的忙碌,日复一日,身体终于还是扛不住了。
第23章 二十三
她的床边围满了人,顾父顾母的眼神中全是担忧,而顾霆舟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唇色苍白,脸色憔悴。
大家都知道她是想要用忙碌来忘记痛苦,所以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苛责。
顾母心里很是难受,只是把亲手煲了好几个小时的汤放在桌子上。
“小池,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待顾父顾母走后,顾霆舟倒了碗汤给季秋池,她却只是发着呆没有接过来。
“小池。”
顾霆舟见她倔成这般,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
可不论他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好像陷入了自己世界的困兽。
“顾浩言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醒过来,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这辈子都不醒,你要经历什么?”
他见季秋池还是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无动于衷。
他握紧了拳头,用最重的话刺激着季秋池,他想要她清醒过来。
“你要守着一个类似于植物人的人,不结婚不生孩子,被人诟病一辈子吗?”
“现在的人听风就是雨,尤其是没事干的人就喜欢聊这些闲言碎语,你到时候忍受得了吗?”
“我能忍受。我要等他醒过来,他答应过要娶我。”
顾霆舟的话被季秋池打断,她说出这些话他竟然也没有多么意外。
这一刻他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季秋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而他一直是一个胆小鬼。
季秋池在向他表白时,他因为畏惧流言蜚语而选择了拒绝。
而如今季秋池在面对选择时,依然选出了很多人不敢做出的选项。
他叹了口气,将汤递给了季秋池。
“所以你要把身体养好,顾浩言还要人照顾不是吗?”
季秋池眼神微动,接过了汤,一饮而尽。
面对这样的季秋池他心里忽然松了口气,起码她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霆舟!小池!小言醒了!”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季秋池就腾得站起来,不顾手上还插着针头,拔完就往外跑。
而顾霆舟紧紧跟在季秋池身后,生怕她会摔倒。
等到季秋池进了病房才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他们现在需要独处时间。
所以他只是站在房间外,默默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怎么又哭啦,又要变成了一只小花猫了。”
顾浩言虚弱的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季秋池偏开脸,自己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泪。
一双通红的眼睛瞪人的威力都减弱了许多,像一只没有杀伤力的小猫崽。
她将脸埋进顾浩言的脖颈。
“顾浩言我们结婚吧。”
顾浩言拍着季秋池的手一顿,随后露出一个无比庆幸的笑。
“嗯。我娶你。”
顾浩言其实在睡梦中能听到季秋池的声音,但是他没法控制自己醒过来。
她的每一次哭泣,他都在睡梦中急得团团转。
但他万幸醒了过来,他总是不会再食言了。
第24章 二十四
顾浩言休养一段时间,不久后就出院了。
季秋池带着顾浩言来了顾家。
顾霆舟看到季秋池时,匆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小池,你——”
他的声音在看到季秋池身后的顾浩言后戛然而止,整个人卸去了喜悦,眼神里满是落寞。
“小叔,婚礼定在了下月初。”
明知道这一天会来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疼痛。
顾霆舟刚想开口,却是止不住的咳嗽。
季秋池的眼神微动,看了眼顾霆舟,作为一个晚辈也应当关心一下。
“最近天气转凉了,小叔还是多加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
顾霆舟扯起嘴角勉强地对季秋池笑了笑。
“不说了,去吃饭吧。”
饭桌上全是季秋池爱吃的菜,她不免得有点感慨。
这么久没有回来,物是人非,但回到家依旧能吃上喜欢的菜,连味道也没有变。
餐桌上,三人相顾无言。
直到季秋池停下了碗筷,男人才从一边拿起了一沓文件递给了她。
季秋池不明所以,直到看清文件上的户口迁移后,猛地抬起头。
“如今就要嫁人了,这个也该交给你了。”
顾霆舟假装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可心中的钝痛使他偏过头。
按照法律规定他只能抚养她到十八岁,是他藏了私心才一直存在自己这里。
可如今她身边的人早就不是他。
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霆舟感觉这屋子里闷得慌,没看季秋池的反应便起身离开。
季秋池呆呆的拿着文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户口迁移?
看着这几个字她的眼神中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而一旁的顾浩言只是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给予她一个依靠。
在婚礼之前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顾母瞧着挨着一起的两人,心里不自觉的高兴。
这一路上的艰难她都明白,所以打心眼里觉得两人走到一起不容易。
她拉着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拍了拍。
最后掏出一个巨大的红包递给了季秋池。
她接过来也特别上道的说了声:“谢谢妈!”
在座的人都笑了,而只有顾霆舟坐在位置心里苦涩不已。
可他作为她的唯一到场的长辈,又不得不和饭桌上的人交谈。
还要佯装成祝福的姿态和对方家长一同商量婚礼的事宜。
他只能借着酒精麻痹自己,才能减轻些许难受。
推杯换盏后,顾霆舟只觉得胃里烧的慌,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吐的昏天暗地。
剧烈的咳嗽连着神经都在隐隐作痛。
他想,再多撑一撑吧,起码撑到她结完婚之后。
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们为他一个人担心了。
他用手帕将咳出的血擦干净,丢进了垃圾桶里。
再继续回到包厢里装得和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想,强颜欢笑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而他曾经一次又一次让季秋池过着这样的日子。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季秋池,而她靠在顾浩言的怀中,不知聊到什么,两人笑做一团。
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开怀大笑的样子了。
顾霆舟苦涩摇头,或许他才不适合她吧。
第25章 二十五
婚礼如期举行,顾霆舟作为季秋池如兄如父的存在,要将她亲手送到顾浩言的手里,完成一个交接。
季秋池穿上婚纱走出来的样子好美,她挽上了他的臂弯。
婚礼进行曲响起,礼炮点燃,热烈的掌声这一切都在祝福这对新人。
而这一刻顾霆舟只想这条短短的路能走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样子是不是可以把她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无论多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一天。
他终究还是亲手把她交给了顾浩言。
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交换婚戒。
而他在一旁默默看着,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
但他又在庆幸,起码她现在是幸福的。
他现在只妄想还能多看看她,可没想到连这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婚礼结束后,季秋池和顾浩言决定移居到北方,那边出现了一个重大的科研研究。
出发的那天顾霆舟没有相送,他怕见到季秋池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怕自己会出声挽留。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未来。
汽车的轰鸣声发动,顾霆舟匆忙的赶下楼看着它远去的身影,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一旁的钟叔一脸担心,给顾霆舟拿了件外套披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什么不和小池说你病了的事情?你这是不要命了这是!”
可顾霆舟只是抵住拳头猛地咳嗽。
“她没有必要为我付出这一切,不让她知道是最好的选择,若我有命等到另一个肾源,那便三生有幸,若没有也怪不得谁。”
说完顾霆舟就要转身回屋,却一恍惚整个人栽倒在地。
钟叔吓得立马打了120。
顾霆舟醒过来后看见站在床边的季秋池,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你怎么回来了?他呢?”
季秋池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人,心情特别的复杂。
到底怎么说他也是从小照顾她的小叔,他生了这么大的病都不同她说,难免会有些气恼和难过。
他是她年少时的欢喜,也是成年后一次又一次推开她的罪魁祸首,可他同样是占据她生命中很长一段时光的人。
陪她从青色稚嫩到亭亭玉立,他仍然是她很重要的人。
即便不喜欢了,也不想让他病痛缠身,这样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她没想到的是合适的肾源竟然是她的…
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只感觉一团乱麻。
“小叔,为什么瞒着我?”
顾霆舟不敢和季秋池对视。
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
即便是换肾手术,目前的医疗水平也不够高,若是出现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冒这个险。
他舍不得,也不敢舍得。
可季秋池的话却让他心脏微微发疼,连气都喘不过来。
“小叔,你曾几次在危难中把我救下来,我这条命可以说是你给的,你若是因为不想连累我而迟迟不接受手术,你消耗你的生命直到死亡,这并不是为了我好,这只会让我在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活在无尽的愧疚和痛苦当中。”
说完,季秋池把手术协议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关上房门离开。
季秋池的话还依旧回荡在耳边,顾霆舟的心钝钝的疼。
他的初衷是想看她走向自己的幸福,别被他的病绊住了脚。
怎么会想让她余生活在愧疚和自责中呢?
他从来都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她感到歉疚。
他不由得懊恼,拿起笔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26章 二十六
手术前的几日,季秋池被安排在了一间病房里,为了配合手术,她这几日都不能吃太油腻和辛辣的食物。
这期间顾浩言每天都来给她送清淡的饭菜。
“害怕吗?”
顾浩言摸着季秋池的头发,满脸心疼。
而季秋池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掌,说不害怕。
说完便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安抚着顾浩言。
“虽然说医疗技术还不是很发达,但是我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问题的。”
顾浩言瞧着明明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季秋池还得反过来安慰他。
不由得心里一软。
他明白季秋池这么做的原因,也尊重她的选择。
虽然他害怕会发生不好的结果,但他更不想让她活在愧疚之中。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不要有后顾之忧。
所以他这几天都尽量陪在她的身边。
给她按按摩放松放松,和她聊聊天,什么天马行空的都聊,睡前甚至拿出了故事书给她讲故事。
他看着躺着的季秋池,帮她理了理细碎的头发。
“我们小池真是一个勇敢的女孩。”
他在季秋池睡着后将求来的平安符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
很快就到了手术当天,季秋池和顾霆舟被同时推进手术室。
顾浩言在手术室外候着,他的眼睛几乎未曾从手术中三个字上移开眼。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他的掌心冒了汗。
这场手术做了足足近五个小时,期间甚至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顾浩言在手术室外双手合十,跪在地上求神明显灵。
也不知是神明真的听到了他的愿望还是什么,二人均脱离生命危险。
手术也出乎意料的做得很成功。
季秋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由于计划搁置她和顾浩言暂时住在了顾家。
出院这一天恰好是季秋池的生日。
时隔多年,顾霆舟又再一次为她亲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而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错过她的生日了。
这个蛋糕做的足够的大,但是效果却没有很好。
“小叔太久没做了,手艺有点生疏了,你别嫌弃就好。”
顾霆舟有点紧张的看着季秋池,想要从她的表情里探查出她是否喜欢。
而季秋池看着有点丑丑的蛋糕,不自觉的通红了眼眶。
她已经很久没吃这种蛋糕了…
“不嫌弃。很好吃。”
这个蛋糕被他们一口不剩的全部吃完。
生日蛋糕吃完后,顾浩言在背后悄悄的捂住了季秋池的眼睛。
而等他再次放开手时,她的眼前呈现出一片星空。
这是在西北时看到的满天繁星,而在这边几乎没有。
没想到顾浩言把它制作成一个模型,将满天繁星藏进去送给她。
“小池,生日快乐,我爱你。”
季秋池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想这是她最好的一个生日了,有亲人,有爱人。
第27章 二十七
过完生日后季秋池带上顾浩言来到后院里,独享二人时光。
季秋池双手搂着顾浩言的脖子,笑意盈盈地问他。
“你怎么想到要送那个礼物的啊?”
顾浩言闻言一笑,点了点季秋池的脑门。
“当时在西北野地上,你看那星空的眼睛都在发亮,我都不用猜就知道你喜欢好吗。”
季秋池捂着脑门对着顾浩言吐了吐舌头。
“对对对,还是你最了解我了。”
顾浩言一脸傲娇着,眼睛盯着季秋池而手却戳了戳自己脸。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季秋池就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
直把顾浩言吻了个措手不及,一手搂着季秋池腰,就这么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惹得季秋池破口大笑,而顾浩言涨红了脸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顾浩言你傻不傻啊。”
看着坐在他旁边吵吵闹闹笑个不停的季秋池他心里一软。
只能捏着身前人的下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小惩大诫。”
而在二楼的顾霆舟看向幸福的小两口露出了释然的笑。
如今,他觉得只要她幸福就好,身边是不是他都没关系。
闹够了之后顾浩言回到客房去洗漱。
而季秋池打开自己以前住着的房间。
她摸过那些桌椅,竟然一尘不染。
连房间的样貌打扫得和她走前时一模一样,仿佛她从未离开。
她看了眼角落里的钢琴,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走过去坐下来弹奏了一曲,连音准都没有变差。
看来,顾霆舟经常来给这架钢琴调音。
而她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看向书桌上多了一个照片,那是季秋池和顾霆舟的合照,不那么亲密的,但也不疏离的合照。
这应该是顾霆舟在她离开之后放的。
照片是经过修复之后的,没有原来那么清晰但依然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
她拿着照片,却发现了背面还有一行字。
“小池,对不起。”
原来,他很早就和她道歉了。
临睡前,顾霆舟敲了敲她的房门,将一个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季秋池接过却没想到里面是她当年离开时留给顾霆舟的卡和房间钥匙。
“小池,这些钱拿着。”
这些钱兜兜转转依然到了她的手里。
顾霆舟说完之后顿了顿,紧接着看向季秋池的眼神中充满了释然和祝福。
“小池,祝你新婚快乐。”
两人相视一笑。
笑里都只带着最真挚的纯粹的祝愿。
祝我们余生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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