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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山谷格外冷寂,皎月寒风,蛇鼠虫蚁,间或几声狼嚎。
大军零零散散分布林谷之中,太子一行人被围在中间,沈檀兮三人,便在他们不远处。
其实没有大军在侧,她们也是不怕的。
笑话,别看方回是个总管,但人家去势之前是先皇的血滴子!
至于他为何从一个威风凛凛的杀手变成太监,还要从先皇派他去太后那里当细作,怕被太后看破,于是先皇就打算采取单线联系,哪知方回刚混进去坤宁宫,先皇就驾崩了。
至此,没人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为了活着,方总管不得已,咬紧一块木头,愤然挥刀……
营火光辉而温亮,伴随着树油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熟肉炙烤过后的油香。
沈檀兮已经两年没沾荤腥了,不见就不想,乍一闻见肉香,她馋得肚子咕噜咕噜响。
她是被迫出家的,不得已守着清规戒律,尤其隔壁还有人盯着。
陆璿还是很给太后身边贴身大总管面子的,将士们从林子里捕来的鸟兽鱼肉,遣人给他送来一只鸡。
此时此刻,方回烤着鸡,对面,沈檀兮和黑豆,守着一小锅煮野菜,脸,一个比一个拉得长。
方回低着头,心疼又好笑,突然,沈檀兮长叹一口气,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竹筒,递给方回,“方总管,撒点盐。”
方回一怔。
沈檀兮面无表情,似丧似呆。
“诶……多谢师太!”
方回接过沈檀兮的盐筒,撒在了烤鸡上。
盐粒在火焰的炙烤下,噼里啪啦闪出火星,衬得肉质愈发鲜美可口了,别看盐平时不打眼,但在这荒郊野地,能吃上带滋味的食物,给神仙做都不换!
方回忍不住咂嘴,心中感叹沈小姐还是这般细致。
“师太,还你。”
说完,方回便扯下一条腿,吃了起来。
馋得黑豆眼都绿了。
沈檀兮继续耷拉着脸,拿盐筒正要给自己的水煮养生野菜沙拉下料,身后突然蹿出一张脸。
“沈姐姐,盐筒借我用用可好?”
裴满满嬉皮笑脸的,虽然她和裴满满不熟,裴满满还是陆璿的终极狗腿子,于她来讲,身份很是尴尬,但俗话说,举手不打笑脸人。
“拿去吧!”
裴满满道了句谢,然后回到主帐,那里烤了只野鹿,裴满满献宝似的,就要给野鹿撒盐,却被崔鄞凉飕飕地制止,“你不怕沈檀兮下毒?”
裴满满心尖一跳,紧接着回头朝沈檀兮的方向看了眼,发现方回没事后,怒道,“你未免太多疑了!既然你担心她下毒,你就不要吃了。”
崔鄞冷笑,“谁稀罕!”
话虽这么说,但都是一个阵营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怎会真的斤斤计较?副将起身分肉的时候,自然将烤好的鹿肉分给了崔鄞。
军营艰苦,吃饱都是问题,吃的有滋有味更是天方夜谭!
一群汉子们尝到盐味,美味得都想哭出来了,心中不免对带了盐筒的沈檀兮生出几分好感。
真是妥帖细致,心肠恶毒又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知道,今日沈檀兮惠及了他们!
参将谢大人不好正面感谢沈檀兮,于是找到崔鄞,想做个和事佬,“崔小将军,沈小姐年幼不懂事,但好在心细如尘,聪颖内秀,此后若是真心悔悟,崔小将军不若大度担待些。”
崔鄞一怔,正要说话,旁边传来裴满满的声音。
裴满满大快朵颐,嘴里不住念叨,“这才是人吃的肉啊!”
崔鄞不自在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细细咀嚼着咸香鲜嫩的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檀兮是他的亲表妹,他是该宽待一些。
但他是万万不愿承沈檀兮这个毒妇的情的!
当初锦儿生奇症,若不是潇潇献药,锦儿早便命丧黄泉,可是沈檀兮却大放厥词,说锦儿慢慢将养便可痊愈,至于潇潇的药,来路离奇,药性霸道,吃了恐有后遗之症。
可锦儿明明就吃好了啊!
可见,沈檀兮心思之恶歹毒!
因为他当初没偏向她,她便记恨在心,故意害他的锦儿!
现在又想用小小的盐粒收买人心?
痴心妄想!
他现在不好反驳,但日久见人心,他就要看沈檀兮能装多久!
太子此番归来,也定是要她好看的,他且瞧着!
山谷中有一挂瀑布,水质清冽,沈檀兮吃完斋便起身去瀑布那里漱口。
临走时,她往主帐偷瞧了眼,陆璿还没回来。
……
夜深林静,水流湍急,瀑布下游,黑暗中隐约有道人形。
高大伟岸,宽肩窄臀。
陆璿最是爱干净,从前做她暗卫的时候,便总是身上清清香香的,和别的臭烘烘的暗卫不一样。
鹤立鸡群,各方面都很凸(划掉)突出。
许是反派boss光环作祟,要是现实中,早被看穿身份了。
沈檀兮躲得老远,屏住呼吸,陆璿功夫不低,若被他察觉,这夜黑风高的,他俩又有杀身之仇,夺清白之恨,她岂不是狼入虎口?
但脖子是抻得老长的。
美男出浴诶……她可太好陆璿这一口了。
沈檀兮看够了,才从身上掏出一方绢帕,轻轻挂在了身旁的枝丫上,然后悄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陆璿从水中走出,穿好衣服,经过来路的时候,那方白色绢帕格外抢眼。
这里人迹罕至,绢帕又如此新……
肯定不是前人留下的。
主人显然就在那两个小尼姑中。
陆璿伸手拿过,绢帕勾了丝,看来是匆忙离开,无意刮上去的。
绢帕并不特别,只,夜风微拂,留下半缕残香。
像,小猫爪挠人。
男人将绢帕收拢,攥于掌心,与此同时,勾唇一笑,几分冷,几分嘲。
“师太,你回来了?”
“师太,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黑豆和方回诧异问。
沈檀兮只垂着头,一副恹恹失魂之态,光秃秃显得有些单薄的小脸无甚异样,却端看那双璀亮美丽的眸,红通通的,几分肿,显然是哭过。
偏她不愿承认,摇头,无力道,“我没事。”
说完,坐了下去,继续背对着众人。
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裴满满,裴满满八卦的眼睛亮了亮,为了查出猫腻,他不惜用还空盐筒这般逊色的理由,上前看了眼,看到沈檀兮果真似哭过一般,他面无表情地回去了。
陆璿回来了。
坐到主帐上首,裴满满递上烤好的鹿肉,同时,凑到陆璿耳边,兴奋道,“三哥,沈檀兮哭了!”
陆璿执匕首的手一顿,紧接着凝眸,眉心微沉。
种种细节告诉他,沈檀兮刚刚偷看他洗澡,一边看一边哭。
难不成是在痛悔刺过他一刀?
陆璿摇头轻笑,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是寻常女子,不是沈檀兮。
……
慈宁宫。
“咳咳咳……”
雕云纹紫檀木凤床上,美妇半倚咳嗽着,正是当今太后,献国公府的嫡长女沈若寒。
太后虽然年过四旬,但依旧美貌依旧,只是现下面色苍白,柳眉紧蹙,周身凝着一股病气,看着命不久矣。
明绪帝虽非太后亲生,但孝感天下,自太后病重以来,日日过来侍疾,就连十恶不赦的罪女沈檀兮,也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释了。
此刻明绪帝正在早朝,皇后带着一众嫔妃,皇子公主皇子妃守在外殿,尽一尽孝心。
见太后咳嗽,宸贵妃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穿过内殿的珠帘,进去,一脸忧心地接过嬷嬷手中的茶盏,双手给太后奉上,“母后,喝些晨露,嗓子会舒坦些。”
太后半眯着眼,顺着抿了口,然后朝她摆摆手。
宸贵妃放低了声音,“母后莫忧,猜着时候,兮儿约莫快到京城了……”
内殿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吵醒了外殿坐在椅子上,正支肘小憩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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