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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晋王府。
“啊——”
一声短促痛苦的呻吟,撕破寒冷寂夜。
焚香跪在床前,颤声道:“王妃,再忍忍,清瑶去叫稳婆了,很快就来。”
“我不行了……”床上的伏昭满头大汗,脸白如纸,十指死死抠着床单,一股股热流自下半身滚出,把她大半个身子染红。
焚香带着哭腔安慰她:“不会的,一定会母子平安。”
门骤然被人猛地推开,寒风灌进来,屋内烛火狂乱摇晃,几乎要熄灭。
先是清瑶低着头走了进来。
“清瑶,稳婆呢?”焚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见去请稳婆的清瑶一个人回来,急了眼。
清瑶没说话,门外有女子轻蔑媚笑:“姐姐,梦还没醒呢?殿下从来就没想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伏昭浑身抽颤抖,但见一位媚态百生的女子手执美人扇,笑吟吟地走进来。
伏君欢,她的妹妹。
伏昭十指死死拽紧被褥,厉声道:“伏君欢,你胡说什么?”
“这可不是我胡说,是晋王殿下和爹娘的决定。”伏君欢轻摇美人扇,双眼含笑,妖娆无双。
“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只要你活着,爹娘兄长一天都不能安心。”
“姐姐不知道吧,这五年,你喝的所有补药和安胎药,都是爹娘命人特意调好送来的,服用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你会死于难产血崩,一尸两命,谁都查不出错来。”
“当然了,这一切晋王都是一清二楚的。”
下身撕裂般的痛苦,伏昭一瞬失去了所有力气,双眼空洞看着床顶。
伏家先祖有从龙之功,得封威仪侯,一跃成建康勋贵。
可祸福相依,伏家虽功勋卓越,在子女教养上却颇为松散,以至不出三代,老祖宗积攒下的祖业,都被败得差不多。
到了第五代,伏家更是惨淡,军中无所建树,皇帝念着先祖之功,伏家才堪堪保住了威仪候的爵位。
二十五年前,伏家长房威仪候夫人一举产下了一对龙凤胎,长子伏夷,长女伏昭。
伏夷自小体弱,威仪候夫妇认为,是因在娘胎里有伏昭的存在,损了伏夷的阳气,对伏昭一向不待见。
两人长到十四岁,伏家忽然发现伏昭在学武方面天赋奇佳,与先生论兵法之道,博闻见识,精妙绝伦,让先生大为惊叹。
威仪候夫妇大喜,当即便暗中商议做出决定,秘密训练年仅十四岁的伏昭,并在她十五岁那年,让她女扮男装,代替伏夷参军。
顶着伏夷这个身份,伏昭果然不负他们所望,八年四海征战,立下战功无数,上达天听,皇帝夸其有亚夫之风,亲封惊绝大将军。
伏家再跃龙门,一举成为建康勋贵名门之首。
二十二岁,伏昭回府探亲,忽染重病,父母以她到了成亲的年纪为由,让她回归本位,并迅速安排她嫁入晋王府。
多年娇养的伏夷领受了她所有的功勋,成为世人敬仰的惊绝大将军,风光无限。
庆幸的是,晋王容轲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修竹清雅,俊美温柔,况待她一直亲厚,成亲五年,未曾纳妾。
伏昭以为,容轲终于给了她一个家。
如今,血淋淋的真相被伏君欢揭开,伏昭恍惚凉了心。
八年浴血,为伏家换取功勋无数,她无怨无悔,只卑微地祈求着他们给她一点亲情血缘的温暖。
换来的是他们联合她的夫君,把她赶尽杀绝。
怪她命不好?
可笑至极,她却笑不出来。
“他们允了你什么?”伏昭眼睛红如血望着伏君欢,咬牙一字一顿说:“姐妹这么多年,我待你一向亲厚,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伏家重男儿,女儿不过是为男儿铺路的石子。
她的父亲亲口和她说过:“在伏家,女儿生来就是为我的儿子而活。”
伏昭怜伏君欢同为女儿身,对她一向照拂关爱,不料想,她和伏家那伙豺狼并无两样。
“你死了,我就会成为晋王妃,有了伏家相助,晋王的储君之争胜券在握。”
伏君欢抚摸着做工精致的美人扇,旋转着把玩,睨着面无血色的伏昭,柔媚轻笑道:“姐姐,你放心去吧,这皇后之位,妹妹会替你坐上的。”
“呵呵。”伏昭低低冷笑。
伏君欢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愚蠢。”一股股热流自身体里涌出,伏昭浑身抽搐,悲痛愤恨啃噬心肺,伏昭咬牙狂笑:“吾乃平天下的惊绝大将军,五年夫妻容轲不知,如此见识,他何德何能得天下?”
“想当皇后?妄想!”伏昭咯咯的笑声阴邪回荡在暖阁内,绕梁不去,“狡兔死,走狗烹,我因身负秘密而死,你知道了这秘密,还能活多久?”
“闭嘴!”伏君欢气急败坏,怒喝:“死到临头还诅咒我,清瑶,还不快送晋王妃上路?”
清瑶闻声,朝着伏昭走过去。
“清瑶,你个贱蹄子,王妃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背叛她。”焚香挡在床前,哭成了泪人。
清瑶面无表情地冷笑:“我本就是大少爷的人,谈不上背叛。”
“贱婢焚香妄图谋害王妃,拖下去,乱棍打死。”伏君欢扬手冷笑。
门外冲进来几个婆子,不由分说拽住焚香。
焚香哭喊着挣扎,伏昭只觉得心肝剧烈,想要阻拦却浑身无力。
门外很快便传来了焚香惨烈的痛呼声,板子打在骨肉上,伴随着破碎声,入了伏昭的耳中。
“王妃,到你了。”
清瑶狞笑着,猛地跳上床,抬脚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踩在伏昭十月怀胎的肚子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伏昭忽然生出了一些力气,奋力挣扎。
手脚很快就被伏君欢给按住,汹涌的热流冲出身体,严重失血使她手脚冰凉,五脏六腑撕裂,痛到麻木,胸口沉闷,伏昭喘不过气来。
意识一点点流失,伏君欢那张妖媚狰狞的笑脸越来越模糊。
伏昭如同沉入了长梦,耳边回响着伏君欢惊慌失措的声音:“快来人,王妃血崩了!”
在意识即将尽数消逝之前,她似恍恍惚惚听到了容轲的声音。
男人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别怕,有我在。”
是幻觉吧,伏昭想。
好黑好冷,好想回家。
可她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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